苏彦文
冬景
【斗鹌鹑】地冷天寒,阴风乱刮。岁久冬深,严霜遍 撒。夜永更长,寒浸卧榻。梦不成,愁转加。杳杳冥冥, 潇潇洒洒。
【紫花儿序】早是我衣服破碎,铺盖单薄,冻的我手脚 酸麻,冷弯做一块,听鼓打三挝①。天哪,几时捱的鸡儿叫 更儿尽点儿煞②。晓钟打罢,巴到天明,刬地波查③。
【秃厮儿】这天晴不得一时半霎,寒凛冽走石飞沙,阴 云黯淡闭日华。布四野,满长空、天涯。
【圣药王】脚又滑,手又麻,乱纷纷瑞雪舞梨花。情绪 杂,囊箧乏。若老天全不可怜咱,冻钦钦怎行踏!
【紫花儿序】这雪袁安难卧,蒙正回窑,买臣还家,退 之不爱,浩然休夸,真佳。江上渔翁罢了钓槎,便休题晚 来堪画。休强呵映雪读书④,且免了这扫雪烹茶。
【尾声】最怕的是檐前头倒把冰锥挂,喜端午愁逢腊 八。巧手匠雪狮儿一千般成,我盼的是泥牛儿⑤四九 里打。
【注释】①鼓打三挝:更鼓打了三下,即三更的意思。挝,敲打。②更儿尽点几 煞:指夜尽天明。古代一夜分为五更,一更分为五点。③ 刬地波查:平白地受苦。 刬地,平白地,无故地。波查,磨折,受苦。④休强呵映雪读书:晋朝的孙康好学而家 贫,没有钱买灯油,冬夜利用雪的反光读书。⑤泥牛儿:即土牛或春牛。据《东京梦 华录》记载:“立春前一日,开封府进春牛入禁中鞭春。”表示春天到来,农事即将开 始。四九:古代把冬至以后的八十一天分为九九,认为“九尽寒尽”,过完这八十一 天,寒冷就过去了。四九约在立春前几天。
【鉴赏】苏彦文的这首《冬景》从一个平民的视角,既表达了对寒冷冬 季的恐惧,又流露出不畏艰难的勇气。这样的作品基调用以“陶写冷笑” (《太和正音谱》)见长的【越调】就再合适不过了。
【斗鹌鹑】起领全篇描,述了一个寒冷冬季所具备的所有特征:天寒地 冷、阴风习习,冰霜铺地、夜长昼短,冰冷的床铺怎能入睡?铺排的笔法为 下文描写作者寝食难安、酷冷难耐的状态埋下伏笔。如果说【斗鹌鹑】是总 写冬季天气寒冷,那么接下来的【紫花儿序】则从作者的身心感受出发,详 细描写了作者内心的情感变化。寒冷的冬天冻得作者手脚冰凉,身体蜷缩 在一起也不能抵御寒冷的天气,好不容易盼到了天明。窗外飞沙走石,屋 内冷气习习,实在叫人难以生存。【秃厮儿】、【圣药王】从黑白两个空间表 现了冬日的寒冷:夜晚重在写作者的情感思绪,白天重在描写所见之景。 这样的处理巧妙地、全方位地描写了冬季带给作者的心灵和视觉上的 冲击。
第二支【紫花儿序】开始就用五个典故突出冬景对人意志的磨练。“袁 安难卧”:东汉之际袁安,年轻寒微时居洛阳,恰逢大雪众人外出乞食,而袁 安僵卧不起。洛阳县令巡行至其家门认为他是贤能之人,遂荐举他做官。 “蒙正回窑”:吕蒙正,北宋初年洛阳人,曾三做宰相。他少年时家境贫寒, 曾住在洛阳城南破瓦窑中,元代有《吕蒙正风雪破窑记》杂剧记此。“买臣 还家”:朱买臣,西汉人,做过丞相长史等官。他少年时家贫,靠卖柴度日。 “退之不爱”:韩愈因谏阻唐宪宗迎佛骨被贬为潮州刺史。韩湘来送行,韩 愈写了一首诗给他,诗中有“雪拥蓝关马不前”的句子。“浩然休夸”:唐孟 浩然爱雪,有孟浩然踏雪寻梅之事。这五个典故被作者用类似汉大赋铺陈 排比的手法,强烈表达了作者对严霜酷雪的憎恶,并通过吕蒙正等五人表 达了在严酷条件下人性的坚强与不屈。
【尾声】则表达了作者所怕、所喜、所愁、所盼:作者怕寒冷持续让人等 不到温暖的春季,所喜是来年又会到端午,所愁是眼下的腊八,盼望在严寒 的四九就能看到象征春季的泥牛儿。该套曲即突出了冬日对人性的折磨, 又表达了对来年开春的期盼,所以读起来并不消沉阴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