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玉宾
道情
一个空皮囊包裹着千重气,一个干骷髅顶戴着十分 罪。为儿女使尽了拖刀计,为家私费尽了担山力。你省 的也么哥,你省的也么哥,这一个长生道理何人会?
【鉴赏】“道情”是唐宋以来以道教故事为主要内容的一种说唱艺术, 原为道教布道的一种道歌,用来宣传因果报应、劝世行善等思想,也抒发 道徒自我超脱尘俗的品格。后逐渐发展演化,得到文人的喜欢与参与,宋 元时期,数量大增。元统治者的高压政策促使汉族文人幻灭情绪的滋长, 从入世、愤世,进而走向避世、玩世,这一时期兴起的全真教宣扬的离尘绝 俗思想恰好切合文人的悲观厌世心理。于是,元散曲中就出现了大量叹 世、警示、知足、悟迷、乐道、习隐的作品,不少文人拟作道情曲,抒写离尘 绝俗、安贫乐道、警示顽俗的思想。邓玉宾是其中代表之一,其【正宫·叨 叨令】《道情》有四首,内容是对世俗生活的摒弃及对隐逸生活的向往和讴 歌。本曲是其中的第二首,把世俗人生看作是苦累无边的罪孽,感叹世人 看不透。
曲的前两句和三、四句分别形成工整的对仗。前两句意为:人的身体 是一个装满了金钱、权利、名位、富贵等各种欲望的躯壳,种种欲望使得人 生充满了罪孽。“空皮囊”,比喻人的肉体躯壳。“千重气”,指人的各种欲 望之气。“干骷髅”,形容人的干瘪的骨架,此处指身体。
三、四句意为:为了子孙儿女的前程出路费尽心思,为了积累家财竭 尽力气。“拖刀计”,一种战术,在战斗中佯装不敌,拖刀而走,然后乘其不 备,回身杀敌。此处比喻用尽计谋。“担山力”,搬掉大山的力气,指竭尽 全力。最后两句说:你明白吗,世上有几人能参透道家长生的道理啊? “省的”,醒悟、懂得。“也么哥”是表示感叹的语气词,也有作“也波哥”“也 末哥”的,在这两个重叠句句尾加上“也么哥”三字是【叨叨令】的定格。 “长生道理”指道家求长生之道。
这首散曲表达对世俗社会人生的摒弃,认为人生在世是苦累无边的 罪孽,警醒世人摆脱尘俗,寻求道家无欲无求的长生之道。曲子中的“您 省的也么哥,您省的也么哥”,也说明曲子的目的是警悟世人。道情曲因 其主旨而总是显得有些悲观失望,但对人世和人生的思考更为深广,粪土 王侯、鄙弃名利富贵的傲岸精神成为我们宝贵的精神财富,其独特的视角 也丰富了中国的文学宝库。
邓玉宾的散曲流传下来的很少,大都是道家警世之语,但词格却很 高。所以,明初朱权《太和正音谱》评其曲如“幽谷芳兰”,也是赞叹他的散 曲意境超脱、辞句飘逸。这支小令语言浅白通俗又锋利老辣,有振聋发聩 之势。运用俗语、口语,不失元曲的本色,在后期的散曲作品中尤为可贵。 行文气势奔放,酣畅淋漓,有着现实和豪放的品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