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再思
夜雨
一声梧叶一声秋,一点芭蕉一点愁,三更归梦三更 后。落灯花棋未收,叹新丰孤馆人留。枕上十年事,江 南二老忧,都到心头。
【鉴赏】“夜雨”是古典诗词中常见的意象,如李商隐就有“何当共剪 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的诗句。而此首雨夜相思曲,作者依据切身的 感受,用清丽的语言备述离人惆怅,充分表达了旅客羁思的境遇与心情, 不禁令人百感交集。
曲子开头“一声梧叶一声秋,一点芭蕉一点愁”,自然而然地使读者想 起了李清照的词句:“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 愁字了得。”在古代诗词中,梧桐与芭蕉总是与离愁、悲伤联系在一起,如 杜牧的“一夜不眠孤客耳,主人窗外有芭蕉”(《咏雨》),李煜的“寂寞梧桐, 深院锁清秋”(《相见欢》)等。深夜里,风吹梧叶、雨打芭蕉的情景营造了 一个寂寥惆怅的氛围,悲秋加离愁使诗人愁肠百结。“三更归梦三更后”, 夜半三更,作者的思绪也回到了故乡,然而正值与亲人团聚的幸福之时, 午夜梦醒,佳期难续。接着,“落灯花棋未收”,作者本来想用下棋来排遣 愁苦的情绪,却越下越苦闷,反而在百无聊赖的雨夜徒增无可名状的悲 哀。此处灯花已落、残棋未收的情景与深秋夜雨凄凉的气氛相得益彰,形 象地烘托出作者“归梦”难成、夜不能寐的情形,有很强的感染力。
“叹新丰孤馆人留”一句,化用《新唐书·马周传》中的典故。马周未 得志之时,曾住在临潼县东的新丰旅舍,遭到店主人冷遇,后多用旅居新 丰来表达羁旅客愁、备受冷落的情怀。作者以马周自况,虽然未必真的旅 居新丰,但一声长叹却将孤身在外的无限愁思尽收其中。“枕上十年事, 江南二老忧,都到心头”,据清褚人获《坚瓠集》记载,徐再思“旅居江湖,十 年不归”。在这深秋雨夜,作者十年奔波的辛酸苦辣一时俱上心头,再也 无法入睡。“江南二老”遥指自己远在家乡的双亲。作者因久客不归,无 法在父母身边尽孝,反而使父母为自己担忧,颇有江南子弟老于他乡的落 魄与无奈。这里运用了传统诗词从对面落笔的手法,不写自己对双亲的 思念,而写父母对自己的挂念与担忧,更增深了作品的感染力。最后,凡 此种种“都到心头”,或许作者还有更深的思念与惆怅,但却戛然而止,留 给读者无限的悲慨与遐思。
游子思乡之主题,在传统诗歌中是屡见不鲜的。而此曲把游子思绪 刻画得细致入微,颇具典型意义。特别是开头“一声梧叶一声秋,一点芭 蕉一点愁,三更归梦三更后”这三句,更是耐人寻味。作者连用几个相同 的数词和量词,音调错落和谐,正好表现忐忑难安的心情,真切地吐露了 游子的旅思之情。故《艺苑卮言》称赞这三句是“情中紧语”,《雨村曲话》 则说这几句是“人不能道”。在这支曲子中,“愁”字是全篇的感情基调。 全曲语言朴实无华,自然流畅,而感情真挚动人,最终以“都上心头”为结, 收得深沉,引人唏嘘,是一篇不可多得的雨夜抒怀之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