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 吉
嘲少年
纸糊锹轻吉列①枉折尖,肉膘胶干支刺②有甚粘,醋 葫芦嘴古邦佯装欠③。接梢儿④虽是谄,抱牛腰⑤只怕伤 廉。性儿⑥神羊也似善,口儿密钵也似甜,火块儿也似 情忺⑦。
【注释】①轻吉列:形容轻。②干支刺:干瘪,干枯。支刺,语助词。③古邦: 形容葫芦嘴默不出声的样子。欠:痴呆。④接梢儿:指以臂相挨。梢儿指臂膀。 ⑤牛腰:粗腰,喻有权势者。⑥神羊:獬豸,传说中的独角羊,性忠贞,能辨善恶是 非。⑦忺 (xiān):适意,高兴。
【鉴赏】乔吉散曲中有些嘲谑之作,有些自嘲【中吕·山坡羊】《自 警》,有些善意地调笑他人【双调·水仙子】《嘲楚仪》及《嘲人爱姬为人所 夺》,都属于轻喜剧。这首小令则形象地刻画了攀附权贵者的丑陋嘴脸, 是一首辛辣的讽刺之作。
小令开头用一个鼎足对,对仗工整,加强了语言的气势。对中的每一 联又都用比喻,连用三个比喻,将无赖少年的无能无用刻画得淋漓尽致。 说他们像纸糊的锹,轻飘飘的,还没用就折断了尖,外强中干;像干瘪了的 肉膘胶,根本不能粘东西,中看不中用;像醋葫芦,光有个嘴,却不会表达 自己的思想,只知道对权贵唯唯诺诺。
“接梢儿虽是谄,抱牛腰只怕伤廉”两句是对无赖少年依附权贵的无 情斥责。作者毫不留情地指责他们:抱着权贵的粗胳膊粗腰献媚进谄,未 免也太不知礼义廉耻。
最后三句“性儿神羊也似善,口儿蜜钵也似甜,火块儿也似情忺”,入 木三分地刻画了这类人的真实嘴脸。“也似”一词揭示了隐藏在他们“温 柔外表”下的卑劣内心。他们看上去像羊一样善良,但心地像狼一样险 恶;满口甜言蜜语,实际上口蜜腹剑;有求于你的时候,就对你像火一样热 情,背地里却很可能落井下石。同时,“也似”在末三句中同一个地方反复 出现,造成句式的重叠,形成了一个特殊的鼎足对,对偶与句式重叠结合, 读的时候有强烈的节奏感和气脉贯通之感,使讽刺之情表现得淋漓尽致。
乔吉散曲最突出的特点应该是雅俗兼备,宜雅则雅,宜俗则俗。而真 正称得起绝对俗曲的也屈指可数,如《寄远其一》、《劝求妓者》、《老当益 壮》、《为友人作》、《怨风情》和《咏雪》,这首《嘲少年》也为其中之一。全曲 大量使用“纸糊锹”“肉膘胶”“醋葫芦”等俚俗事物作喻,使描写更加生动 活泼、具体可感,同时也使曲文诙谐,充满俚趣,使本来趋于雅化的后期散 曲,仍然不失散曲的本色。就如王国维在《宋元戏曲考》中所说:“元曲之 佳处何在?一言以蔽之曰:‘自然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