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轩开了一家小咖啡厅,店面不大,有一扇大大的落地窗。
        店面坐落在京城的繁华地段,客人虽多却多是上班族,常常拎着装着咖啡和面点的牛皮纸袋来去匆匆,不曾久留,所以,在店内久坐的人并不多。而梓轩,就是这样,注意到了那个女子。
       女子似乎已是咖啡厅的常客,总是穿着墨绿色丝绒长裙,坐在那扇巨大的落地窗旁,一杯蓝山,几样点心,一坐,就是一上午,日日如此,却不曾见她有任何其他的表情,永远慵懒而优雅地斜倚在窗前的小沙发上,静静地望着窗外的行人。梓轩闲下来时,总会抬头看一眼窗前的女子,淡雅精致的妆容,大波浪卷发,头顶昏黄色的灯光打在她墨绿色的丝绒裙上,寂美的彷如欧洲的古典画作。
       像是很有故事的人呢,梓轩常这样想。
      下起暴雪那天,店内很冷清,大提琴的低沉音色流淌在小店内,如一只猫儿,慵懒的走过你面前,尾巴拂过心口,留下难言的感觉。梓轩伏在吧台,看着自己水蓝色的指甲在灯光下泛起冷色,瞥了一眼落地窗的位子,“这般恶劣的天,她怕是不来了罢。”正想着,门开了,那身着墨绿色长裙的女子缓缓走进来,在门口地垫上拍去鞋上余雪,走来吧台。依旧是蓝山咖啡和几样茶点,只是这次,女子在走去老位子前,忽然扭头对梓轩说道,“若不忙,过来陪我坐坐吧。”
      也许是女子那双流光的眼睛,梓轩将咖啡递给女子后坐在了对面。
      女子托腮望着窗外,“我初遇他的时候啊,也是下着这般大的雪。”女子回身,抿一口咖啡,“可愿,听我讲一个故事?”  
      我在哈尔滨念大学,第一年里,来自南方的我,对那里的每一场雪都欣喜异常。下暴雪那天,我坐在索菲亚大教堂里,透过七彩色的玻璃,看到站在寒风中喂鸽子的他,那一件落满雪的黑色大衣啊,我到现在都难以忘记。我坐在那里,耳畔是唱诗班颂唱圣经的声音,看着窗外那个笑的一脸温柔的男生,竟就那般没来由地看痴了过去。
      我原本并不信一见钟情,但遇见他,我信了。
      也许命运就是那般偏巧,他走了进来,推开教堂的门,带着外面的寒意,他回头,我们目光相撞,他径直走来,朝我笑道:“嘿,我认得你,迎新晚会上跳芭蕾的那个姑娘!”你瞧,缘分就是这样,它总会在不经意间悄然而至。我们就那样慢慢走到了一起,没有悬念,也没有顾虑,一切都发生的那样理所当然,甚至于毕业季都未能将我们分开。
      的确,我们的感情很好,都一样热爱摄影,一样喜欢雪,所以,当接到战地记者的录用通知时,我犹豫了,也许,我的确应该利用我漂亮的简历,在当地的电视台谋一份出色的工作,然后与他,在北方那座城,厮守终生。但当我向他提起时,他却告诉我,我不应放弃我的梦想。我至今都记得他说这话时的神情,那眸中透着浓浓的不舍呀,却噙着泪用指腹温柔的划过我的头发,我想,我欠他的,这辈子,怕是都还不清了罢。
      没有人会理解战地记者所经历的是怎样一种心惊胆战,当炮弹划过阿富汗的夜空,再一次在我们的装甲车前炸开时,我早已经做好了死亡的准备。战区的信号极差啊,夜里我坐在房顶上,举着天线和远隔万里的他通话,我告诉他,我有多想念祖国的雪祖国的月还有,祖国的他。我拼命举起手机啊,我告诉他,这里的星星很多很亮,只是夜,却少有平静。他将那边的月亮和星空拍来给我,告诉我,星星是他看我的眼睛。只有那时,我才会感觉到我并不孤单,我还有他。
      我将两地的月亮拼在一起,在无数的动乱的日子里,躲在防空洞亦或是大使馆中,我都紧盯着手机上的月亮,告诉自己,要活下去,要好好的回去,告诉他,我爱他。
      女子停了下来,转过来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她捻起面前盘中的曲奇,淡淡道:“后来,战地记者的工作结束,我回国…”女子看了一会儿手机上拼凑的月亮,愣了一会儿,“我们分手了。你说,可不可笑,经历过战争与动荡洗礼的爱情,居然败在了平平淡淡与细水长流。”梓轩无言,垂眸望着桌面,“我不想再留在那座城了,就来到了这里,觅得了一份好工作,却终日对着冰冷的机器,心啊,慢慢也和机器一样冷了。”女子缓缓起身,眸中不含一丝情绪,淡淡道:“时候不早了。”便转身离去,仅留下一抹墨绿色的影子。
  只是,梓轩却分明看到,女子转身的那一瞬,眼底有晶莹闪过。
      到底还是会忆起的罢,毕竟,那是曾深爱过的人啊。只是,想起时不露痕迹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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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作者:
沐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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