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子》读后感3500字
非常喜欢《小王子》,已经看了好几遍了,之前写过一篇札记《凡真实的人生皆是相遇》附在这里,算是推介哈哈哈[呲牙]
小王子旅行的最后一站是地球。他落在了荒凉的非洲沙漠,到处是一望无际的沙子,看不到人。小王子冷清地走着,看到一条蛇,碰见一朵花,经过一个只能听到回音的山谷,然后到了一个玫瑰园,那里有上千朵玫瑰花,与他星球上的那朵他深爱的玫瑰一模一样,都那么美艳绝伦。小王子“觉得自己很不幸。他的那朵花曾对他说她是整个宇宙中独一无二的一种花。可是,仅在这一座花园里就有五千朵完全一样的这种花”。小王子大概觉得受到了欺骗,可能也在为自己付出的爱感到不值。在《小王子的领悟》中,周保松老师认为小王子遇见满园的玫瑰是“全书最戏剧性的一幕”,因为“没有这一幕,就没有紧接而来狐狸的出现,而狐狸的主要任务是帮助小王子走出危机,步向真正的成长”。
的确,在小王子最沮丧、最孤单的时候,狐狸出现了。小王子想要和狐狸玩,以减轻他所遭遇的痛苦和孤独。但狐狸拒绝了,它说除非你驯服我,也就是和我“建立关系”。狐狸说。“对我来说,你只是一个小男孩,就像其他千万个小男孩一样。我不需要你。你也同样用不着我。对你来说,我也不过是一只狐狸,和其他千万只狐狸一样。但是,如果你驯服了我,我们就互相不可缺少了。对我来说,你就是世界上唯一的了;我对你来说,也是世界上唯一的了。”
狐狸提出了“驯服”,是要解决小王子在看到许多和他的那朵长得一样的玫瑰后的困惑。让小王子明白自己玫瑰真正独一无二不在于玫瑰,而在于小王子本身;另外狐狸更是在传授小王子一门“关系”哲学。狐狸所说的“建立关系”并不是建立简单的关系,而是一种“我和你”的关系。

关于“我和你”关系的论述来源于德国宗教哲学家马丁.布伯写的巨著《我和你》,在书中他认为,世界所有的关系归根到底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我和它”的关系,另一种是“我和你”的关系。 “当我带着预期和目的去和一个对象建立关系时, 这个关系即是我与它的关系。 当我放下预期和目的,而以我的全部本真与一个人或任一事物建立关系时, 我就会与这个存在的全部本真相遇, 这种没有掺杂着任何预期和目的的关系,即是我与你的关系。”简单来说, “我与它”的关系即是我与客体的关系,“它”作为与“我”建立关系的对象,并不是平等的与“我”处在天平的两端的。在此关系中, “我”是主体,而“它”仅仅是作为 “我” 的利用物, 为“我”所用, 而在此关系中的指导原则就是功利主义。 在“我”眼里,“它”只是具有满足“我”之需求的功能或者特性,而不是丰满健全的、无法概括的个体;而“我和你”的关系不同,我与“你”相遇时,“我”不再是一个经验物、利用物的主体,同时“我”也不是为了满足“我”的任何需要,哪怕是最高尚的需要而与其建立“关系”。因为“你”便是世界、便是生命、便是神明。“ 我 ”当以“ 我 ”的整个存在 , “ 我 ” 的全部生命, “ 我 ”的本真来靠近“你”,与“你”相遇。 当存在物 (可以是人、也可以是任何物)以 “你” 的面目呈现于 “我” , 那么该存在物就不再是可以言语之物,可以概括归类之物。存在者的“唯一性之伟力已经整个地统摄了我”。“你”即是世界,其外无物在,“你”即是绝对存在者,我不可拿“你”与其他存在者相比较,我不可冷静地分析“你”,认识“你”,因为这一切都意味着“我”把“你”归于经验世界里的因果关系的操纵之下。 即这种关系是主体与主体之间的关系,两个完整完全的主体。这两种关系的结合对于人来说完整的, 缺一不可。因为 “人无 ‘它’ 不可生存, 但仅靠‘它’则人不复为人。”

回到《小王子》,我为什么在上文说狐狸所说的“驯服”不是简单的“建立关系”,而是建立一种“我与你”的关系呢? 当小王子经过沙漠, 穿过山谷,看到满园的玫瑰后, 他孤单兼沮丧, 此时他遇到狐狸,想要它陪自己一起玩,以缓解这种孤独与沮丧。 事实上, 小王子提出这样的请求也是想要同狐狸建立关系, 只不过这种关系是极具功利性和目的性的, 所以狐狸拒绝了, 因为小王子只是视狐狸为“它”。而狐狸提出除非小王子“驯服”它,其实就是希望小王子能视它为主体,建立“我和你”的关系。
另外, “ 我 ”这个主体是在 “关系” 中才存在的,“ 我与它 ”和“ 我与你 ”中的 “我” 是不同意义的人。反之亦然,同一个存在者(处在与“我”的关系中的相对者 ),当 “ 我 ” 将其视为利用物 、 经验物时与 “ 我 ” 将其视为独一无二之“你”时, 是截然不同的两者。 用《小王子》中的话就是前者是用 “眼睛”看对方,后者是用“心”看对方。 “只有用心灵才能看得清事物本质, 真正重要的东西是肉眼无法看见的。” 。如狐狸所阐释的, “我的生活很单调。我追逐鸡, 人追逐我。 所有的鸡都是一个模样。 所有的人也是 。所以,我感到有点无聊。但是, 如果你驯养了我,我生活将充满阳光。我将辨别出一种与众不同的脚步声。 别的脚步声会让我钻入地下。而你的脚步声却会像音乐一样,把我从洞穴里召唤出来。 ” 。 “你看,看到那边的麦田了吗?我不吃面包 , 麦子对我来说一点意义也没有, 麦田无法让我产生联想,这实在可悲。但是,你有一头金发,如果你驯服我,那该有多么美好啊!金黄色的麦子会让我想起你,我也会喜欢听风在麦穗间吹拂的声音。”
我大概是在大一的时候第一次读 《小王子》, 起初仍是作为爱情故事来看,但几遍之后,我着实能感受到作者圣修伯里的深切关怀了。自西方的文艺复兴与工业革命后, 人类从智识与技术上实现了巨大飞跃 ,有了改变一切、 操纵一切、 利用一切的勇气和资本。 整个人类社会开始异化 ,与此同时,我们的“关系”也随之异化。 “ 我和你 ” 的关系越来越稀少,相反,“我和它”的关系却几乎占据了我们关系中的全部。“利益”成为我们建立一切关系考核指标, 除此之外, 无有他物。 最终换来的, 是整个社会不尽的焦虑和孤独。如马丁.布伯所说“有不少沉湎在物之世界、醉心于经验物利用物之人,已替自己在此岸或彼岸世界构建出理念王国, 以便当虚无侵袭之际可以其间寻得慰藉安宁。 他们在理念世界的门前脱掉日常人生的鄙俗外套,披上圣洁罩袍, 以能瞥见本原之在或必然之在而自鸣得意;但他之人生与其毫无关联”。
在我们的人生中,如果只有“我与它”的关系,那么人生必然会导致孤独,不知如何面对。因为在这样的关系中,作为“我”这个主体所面对的对象“它”只不过是为了满足我们的某种特定需求的,换句话说,“它”是低于“我”的,是为“我”所利用和掌握的。而这种不对等的关系实际上让“我”同这个世界没有任何联系,因此愈加孤独。在金庸的《神雕侠侣》中曾出现过一个叫“独孤求败”的绝顶高手,在其剑冢前留言“(余)纵横江湖三十余载,败尽英雄,天下更无抗手,无可奈何,惟隐居深谷,以雕为友。呜呼,生平求一敌手而不可得,诚寂寥难堪也。”独孤求败之所以感觉无止境的孤独,不是因为没有人在其身边,此种名望的人,围绕其间摇头摆尾的人一定不在少数,但真正能作为平等主体与其对决的剑客却没有。当我们试图将我们碰到的可能成为我们的朋友、爱人、夫妇的人归结为某类人,试图用一个大的标签去概括他/她的时候,当我们试图用我们一板一眼的理智分析去对待我们周围的世界所有的东西的时候,我们很难去形成“我和你”的关系,我们始终不肯把对方视为和我们同等地位的主体,他们是独一无二的,是不可用经验分析的,只能本着一颗平等的心去体味的。而不是一味凭借从外界或过往获知的经验去看待对方,因为“尽管有种种相似之处,生活的每时每刻就像一个刚出生的婴儿,一张新的面孔,我们从未见过,也不可能再次见到。我们无法停留在过去,也无法预见到我们的反应。我们需要不带成见的感受变化,我们需要全身心地去倾听。”
凡真实的人生皆是相遇。往往,“你”之世界是不需要言说、推理与诠释的,只是以“我”之本真去感受与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