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敏中
村居遣兴
长巾阔领深村住,不识我唤作伧父。掩白沙翠竹柴 门,听彻秋来夜雨。闲将得失思量,往事水流东去。便 直教画却凌烟,甚是功名了处?
【鉴赏】“隐逸”是我国古代文学创作一个恒久的主题。元代是我国 文学史上又一个隐逸文学发展的高峰,元散曲作家普遍有隐逸散曲传世。 刘敏中传世的散曲只有两首【黑漆弩】《村居遣兴》,当作于他因弹劾权臣 桑哥未被受理而辞职期间,表达对隐居生活的喜爱,此为第一首。
【黑漆弩】曲分前后篇,各四句,前四句描写退隐的村居生活,后四句 抒发对人生意义的思考。
“长巾阔领”指着便服。巾,头巾。阔领,指阔领衣衫。“伧父”,鄙贱 的人。南北朝时,南方人讥骂北方人的话,这里指村野鄙俗之人。“长巾 阔领”的打扮透出了作者散诞放松的意态。“伧父”虽是讥骂之语,但它区 分了隐士和庙堂之上的“大人”们的身份,作者为自己从内而外的改变,为 自己能成为像陶渊明一样回归山水田园的农夫而有一丝自得。这两句表 现了村居生活的简朴。“掩白沙翠竹柴门”一句化自杜甫《南邻》诗:“白沙 翠竹江村暮,相送柴门月色新。”“掩”字描绘了整日无人,柴门虚掩的与世 隔绝的生活状态。“深村”、“白沙”、“翠竹”、“柴门”,简笔勾勒,描写村居 环境的清幽静谧。“听彻秋来夜雨”,是说作者在下雨的秋夜,听着窗外的 雨声,彻夜未眠。陆游《十一月四日风雨大作》诗有“夜阑卧听风雨声,铁 马冰河入梦来”之句。作者在时节相近的雨夜,未必不会想起陆游的这首 诗,所不同的,由于汉族文人在元朝特殊的生存困境,他想的不是“铁马冰 河”,而是前尘往事以及自己今后的去从。所以,第四句是过渡,引出下半 篇作者对人生意义的思量。
后半篇的意思是:作者将过去的成败得失都在脑海中反复思量,得出 的结论是:“昨日像那东流水,离我远去不可留。”虽然曾经志得意满,但宦 海沉浮,充满凶险波折,随时都可能遭遇失意或不测。追逐功名,哪有了 结的时候呢?即使侥幸功成名就,被画上凌烟阁,其人其事也终究会随着 时间的流水东去。所以,“不如归去”,学渊明“开荒南野”,“种豆南山”。 “闲”字,与第四句紧密呼应。“思量”二字透露出作者彼时矛盾复杂的心 态,在入仕和归隐之间权衡抉择。“直”,即使。“凌烟”,典用唐太宗事。 唐太宗图画开国功臣二十四人于凌烟阁,以表彰其功绩。
此首小令描写村居生活的简朴宁静,以及在这种远离尘世喧嚣的宁 静中,作者对人生意义的冷静思考和抉择,跳出了许多隐逸题材的散曲直 接描述村居的苦乐或纵情愤世嫉俗的窠臼。感情跌宕,结构承转自然,浑 然一体,风格淡远清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