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汉卿
秋
风飘飘,雨潇潇,便做陈抟也睡不着。懊恼伤怀抱, 扑簌簌泪点抛。秋蝉儿噪罢寒蛩①儿叫,淅零零细雨打 芭蕉。
【注释】①寒蛩 (qióng):深秋的蟋蟀。
【鉴赏】关汉卿作有【双调· 大德歌】组曲两组:一组四首,一组 六首。其一组四首者以季节为序, 写闺中女子从春到夏、从秋至冬对 远方之人的思恋。以“秋”为题的 这首小令是第三首,写闺中人因恋 远人而夜不能寐的情景。
小令以写景起笔,飘飘的秋 风,潇潇的秋雨,为写情营造出了 浓郁的氛围,随即转入对闺中人相 思进而懊恼伤怀情状的呈现。在 这样一个秋风秋雨之夜里,满怀思念的闺中人辗转难眠。为表现难眠的 情状,小令用了陈抟的典故作烘衬。相传,五代时陈抟隐居华山修道,非 常善睡,《宋史》也说他“每寝处,多百馀日不起”。可即使如此善睡的陈 抟,如果处在这样一个风飘飘、雨潇潇的夜晚,也是睡不着的。看似窗外 的风雨扰动着这位闺中人。其实,真正使之难以入眠的,是她心中因难以 排遣的思恋早已生出的满怀风雨。《诗经·周南·关雎》说:“窈窕淑女, 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优哉游哉,辗转反侧。”小令中的这位女 子对远在天涯的“俏冤家”也必是寤寐思之,又思之不得,故而辗转难眠。 辗转难眠,让窗外的风雨声变得异常清晰,异常清晰的风雨声又扰动得她 更加难以成眠。备受相思煎熬的闺中人不禁懊恼伤怀,泪眼扑簌。“懊恼 伤怀抱”,语虽平常,却将闺中人内心难以抑制的复杂情感表现极为真切, 且给人留下诸多想象的空间。她懊恼什么?也许是懊恼自己,懊恼自己 不该让“夫婿觅封侯”?懊恼自己不能“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也许 是懊恼思恋的人为何一去“鱼雁无消息”?心中有无穷懊恼纠缠不已,伴 着窗外的风声雨声,不断化作扑簌簌的泪。秋蝉和寒蛩又交相叫起,还有 雨打芭蕉声,更让她思绪繁乱。尤其最后一句,“淅零零细雨打芭蕉”与首 句“风飘飘,雨潇潇”相互映照,更将闺中人孤寂伤怀、枕冷衾寒的离思之 苦渲染到极致。经历代诗人骚客的吟咏,“雨打芭蕉”已成为重要的文学 意象,传达羁人思乡、闺人相思是其主要情感指向。宋人万俟咏有词《长 相思》:“一声声,一更更。窗外芭蕉窗里灯,此时无限情。梦难成,恨难 平。不道愁人不喜听,空阶滴到明。”此正可作为小令中女主人公听芭蕉 夜雨时凄清哀婉之心曲的注解。整首小令虽用语浅显平实,却具有了无 尽的韵致和凄美的意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