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山之巅》读后感2600字
时代的变迁,其实我们每个人都经历过,只是不曾记录,或者说是只记录于脑海里。
奶奶去世是2003年的国庆后,也是我们村庄上第一位火葬的老人。我印象深刻的原因是:在奶奶去世的前几天,村庄上的那位老人去世还是像以前一样出殡土葬。而相差几天的奶奶就只能火葬,家里人都接受不了,很愤慨。
在那段时间还没有强制执行火葬,家人还是有自主选择权的,但选择火葬会有金钱上的奖励。先于奶奶几天走的那位老人,就是选择土葬,各级领导怎样做工作都不行,最后那位的老人成了我们村最后一位保全了自己寿材(我家这边把棺材都称作为寿材。)的老人。而我们作为奶奶的儿孙,自然也准备效仿,拒绝奖励,坚持土葬。领导们做不通我们家里人的工作,就去找我大哥谈话,我大哥是家族里第一位大学生,也是唯一一位端“铁饭碗”的公务员。领导找到我大哥,说身为一名党员,国家干部应该在这个时候站出来,说服亲人,只要从你奶奶开始,这个事就能推行下去了。不然你身为党员还不支持国家政策,还指望平民百姓有那么高的政治觉悟吗?听说最后大哥还被领导拿政治生涯相威胁。
大哥是哭着回家的,久久的跪在奶奶的灵前,泣不成声。我们一大家都急坏了,问大哥怎么回事,大哥就把领导说过的话都转达了,最后家里炸了锅,也不知道吵了多久,最后所有人都安静下来,沉默了好久后,大伯跪在奶奶灵前痛哭了很久,所有人都知道最终的结果,都涌过来跪了一地,哭声震天。
家这边的习俗是家里有人去世了,得请一位先生算一下出殡的时间。一家人都哭得没有力气,请本家亲戚把先生接来了。先生让人把奶奶的生辰八字和去世的时间已经子孙的生辰八字写在一张红纸上,就开始对着这些掐指算起来了。最后定的时间是后天出殡,大伯不能去火葬场送奶奶最后一程,先生说是因为奶奶生气了。大伯顿时懵了,冲进灵堂伏在奶奶的遗体,那种撕心裂肺的哭喊到现在都忘不了。
奶奶火化的那一天,我记得凌晨四五点就起床了,八位壮汉抬着装有奶奶遗体的冰棺往村口走去,我们都穿着孝服跟在后面。到了村口,有一排车,最前面的是一辆灵车,车头挂着奶奶放大了的肖像,父亲端着奶奶的灵位,大哥端着奶奶的肖像。大伯因为需回避而不见了踪影。他们把奶奶抬进了灵车,大妈,父亲,妈妈,姑姑姑父,大哥二哥三哥,大嫂二嫂三嫂都做在奶奶的灵柩旁,妈妈想让我也做上去,可是已经挤不下了,我只能坐在后面那辆车里。不知道车开了多久,天也慢慢亮了,太阳也出来了,我发现我可以直视太阳了,还从太阳上看见了奶奶的笑脸。记得奶奶给我说过:“有一天奶奶会走,去一个很远的地方,不会再像以前一样带你一起去。如果想奶奶了,就抬头看,奶奶就知道孙子想我咯。”从那时候起,我就爱上了天空,爱上了看天空。
远远的看见粗粗的大烟囱,冒着滚滚的浓烟,司机说了一声快到了,回头望去,客车上的人几乎都睡着了,被司机这一提醒,都在站起来瞭望,看似还有一份初识火葬场的兴奋。通往火葬场最后的这段路,特别的窄,有已经完成火葬的车队相向开来。好像是约定俗成一般,对面的车都停下来让奶奶的车队先行,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后来才知道最后这段路不能停下来,说法是这样的,原因我至今不明。
车一停,我们就跳下车奔向奶奶的灵车,看着那几位抬棺人直接用一块白布裹着奶奶的遗体就抬下车了。一路小跑的进了火葬场的大厅,我们哭着跟进去,只看见他们把奶奶放在一个用滚筒拼成的铁板上。妈妈扯着我的手哭着说:“奶奶生前最疼你了,你快看看奶奶最后一面,以后就见不着了!”我哭着喊奶奶,奶奶闭着眼睛,很平静的面对即将来临的烈焰。整个大厅都站满了奶奶的儿孙和晚辈,突然铃声响起,姑父们冲过去把姑姑从奶奶身边拉过来,所有人都开始跪下来,我听见他们都在哭喊:“老娘,快跑啊,火来了,快跑啊,我的老娘啊!”我看见奶奶头前的那扇门开了,滚筒也转起来了,奶奶一点点的离我们远去,最后全进了那扇门后,铛的一声,门关了……再也见不到奶奶了,这时候才知道妈妈这句话的意思了,我爬起来冲过去,想把奶奶拽回来,被妈妈一把抓住,抱在怀里。我哭着要奶奶回来,所有人都哭着,直到火葬场的工作人员把我们赶出大厅,让我们在外面等待。
在休息区哭得头晕,那时候才意识到火葬有多么残忍,因为听他们说要烧四十分钟,我还理解不了。止住哭拉着那位堂哥问烧什么四十分钟,堂哥看了我一眼,摸着我的头说:“奶奶。”我崩溃了,我大喊大叫,我哭得死去活来,可眼泪就是下不来,眼睛干干的,我现在才知道那是眼泪哭干了。
过了许久,家里带来的哀乐队,响起了令人断肠的音乐。大家都往火葬场大厅的后门赶,堂哥拉着我的手,说:“接奶奶回家去,不哭了。”从后门进去也是空荡的房间,我们家人把它给站满了。看见父亲被领进去一个小房间后,所有人都跪下来了。父亲端着那个棺材状的骨灰盒走出来,大家都跪着挪出了一条路。父亲走出去后大家都站起来跟着出去了,这时的哀乐吹出了《世上只有妈妈好》的乐章,侧看父亲面颊上的泪,对他的恨也少了不少。
回去的路上,我没有哭,只是呆呆的望着天,想着奶奶说过的话。一会儿,理解了,一会儿又把自己理解的推翻了,到后来,我才真正的理解了,奶奶会成为一颗明亮的星,照着我前行的路,所以我也将终生不偏离。
到村头了,鞭炮声,烟火声,哀乐声,像是在隆重的迎接奶奶,大伯跪在灵车前痛哭不已。父亲把奶奶的骨灰盒交给了大伯,大伯抱着奶奶,一直哭喊着对不起老娘。路边的行人都为之动容,好像那一瞬间,觉得大伯好像背上了沉重的枷锁。在那以后,大伯每次和我说到奶奶,最多的一句话是对不起奶奶。而我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怪我父亲,不是他奶奶不会这样走的。现在,我22岁,大伯65岁,每次谈起奶奶,两个人还会痛哭一阵。
大伯把奶奶的骨灰盒放进租来的冰棺里,后面的仪式都和土葬一般,跪拜,敬酒,回礼……最后是出殡,只是目的地不一样了,之前的老人,都是把木制的寿材抬进后代为老人精心挑选的墓穴。而我们只能把租来的冰棺抬进新建不久的骨灰堂,把奶奶放进贴有她慈祥面容的“柜子”里面。他们都说奶奶是村庄上第一个住进楼房的老人,我数了数,贴着奶奶肖像的“柜子”在第四层。
准备搁笔的时候,突然停电了,我想对奶奶说:“我经常看见你,还是忍不住想您。”
吴树辉
2017年8月8日11点37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