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养浩
警世
才上马齐声儿喝道,只这的便是那送了人的根苗①, 直引到深坑里恰②心焦。祸来也何处躲,天怒也怎生饶, 把旧来时③威风不见了!
【注释】①只这的:指“才上马齐声儿喝道”的官宦威风。送了人:指断送人。 ②恰:才。③旧来时:从前。
【鉴赏】元曲作家大多阅历丰富,所以元曲中不乏《警世》、《叹世》、 《阅世》之作。他们利用亲身体验,抒发人生感悟,批判现实社会,为世人 敲响了警钟。
张养浩共作九首【红绣鞋】小令,都是弃官归隐时所作。内容大多揭 示官场的腐败、凶险和隐居的快乐。此首《警世》之作就嘲讽了平时作威 作福、耀武扬威的为官者终将玩火自焚的可悲下场,揭示了官场的黑暗和 腐败。
“才上马齐声儿喝道,只这的便是那送了人的根苗”,开首两句便给了 身居显贵倚势弄权者当头一棒,直截了当地说明断送人的缘由。你看这 些为官者:身骑高头大马,众官差前呼后拥,“齐声儿喝道”,是多么的威风 凛凛,志满意得。既有动作,又有声音,简单的一句话刻画得多么形象、深 刻。“只这的便是那送了人的根苗”,语气斩钉截铁,发自肺腑。“福兮祸 所伏,祸兮福所倚”,今日的“福”必定会招致明日的“祸”,且不说官场的倾 轧、天子的喜怒无常,但就今日的作威作福,定是那贪赃枉法、鱼肉百姓之 徒,终会招致民愤和天怒。作者冷眼旁观,直中要害。而汲汲于功名的为 官者,执迷不悟,看不到潜伏的危机正慢慢地逼近。
作者为了增强说服力又进一步指出了为官的祸害:“直引到深坑里恰 心焦。”“深坑”比喻官场的各种险恶处境。张养浩为官三十馀年,阅尽官 场百态,历尽宦海沉浮,深知宦海的险恶,用深坑作喻,深刻而又给人警 醒,也说明作者对于元代官场的厌恶和鞭笞。“深坑”过后,“祸来”“天怒” “何处躲”“怎生饶”等词汇又纷至沓来,把为官者终究逃不过天怒人怨惩 罚且无处躲藏的丑态刻画出来,足以令为官者胆战心惊。与从前相比,鱼 肉百姓、耀武扬威的为官者从山峰跌入了山谷,真真正正地不见了旧时的 威风。这莫不就是一部《官场现形记》吗?此时泄气与败兴的惨状与开头 的赫赫声威构成了鲜明的对照,对比中令人深省,“警世”之意便体现出 来。作者把因与果联系起来,指出他们这种下场完全是咎由自取、自作自 受。卢前在《论曲绝句》中称此曲:“足为当头棒喝。”
全曲纯用白描直陈的手法,把初做官的耀武扬威到惨遭灾祸的过程 写得十分形象逼真,痛快淋漓;语言通俗易懂,几乎全用民间口语,便于演 唱,“才”“只”“直”“恰”等用语富有感情色彩,意味深长又有诙谐尖新之 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