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克礼
天宝遗事①
又不曾看生见长,便这般割肚牵肠。唤奶奶酩子里 赐赏,撮醋醋孩儿也弄璋②。断送他潇潇鞍马出咸阳③, 只因他重重恩爱在昭阳④,引惹得纷纷戈戟闹渔阳⑤。 哎,三郎⑥! 睡海棠,都只为一曲舞《霓裳》。
【注释】①天宝:唐玄宗年号。②“又不曾”四句:说杨贵妃并没有看见安禄 山生长,为什么这般挂肚牵肠,只听安禄山叫一声母亲,便大量赏赐,还给安禄山 过生日行洗礼。奶奶:母亲。酩子里:暗地里。撮醋醋:打扮得漂漂亮亮、整整齐 齐。弄璋:旧谓生男儿曰弄璋,此处指杨贵妃为安禄山行洗儿礼。③咸阳:唐京都 长安。④昭阳:皇后所居宫殿名。⑤渔阳:郡名,在今河北蓟县一带。⑥三郎:玄 宗为睿宗第三子,宫中呼为三郎。
【鉴赏】这首小令写天宝遗事,描写杨贵妃认安禄山为养子,对其恩 宠有加,助长了安禄山的狼子野心,加上唐玄宗的骄奢淫逸、荒乱无度导 致了安史之乱的爆发,葬送了大好王朝。小令用嘲讽揶揄的笔调,对三者 都做出了深刻的批判。
《黄蔷薇》四句写的是杨贵妃认安禄山为养子,并举行了荒唐的“洗 儿”闹剧。不曾把安禄山亲身拉扯大,却是如此的牵肠挂肚,宠爱有加,命 令宫中嬷嬷私下赏赐金银,还催促使女把“洗儿”仪式举行。据《资治通 鉴》载:“甲辰,(安)禄山生日,上及贵妃赐衣服、宝器、酒馔甚厚。后三日, 贵妃以锦绣为大襁褓裹禄山,使宫人以彩舆舁之。上闻后宫欢笑,问其 故,左右以贵妃三日洗禄儿对。上自往观之,喜,赐贵妃洗儿金银钱,复厚 赐禄山,尽欢而罢。”杨贵妃以绣花的襁褓裹住安禄山,命宫人用彩轿抬 起,送去沐浴,洗完后又包在襁褓里,大闹三日,唐玄宗观之大悦,更加赏 赐金银财物。作者虽不明说事件的行为者杨贵妃,却通过细节情状的描 写,暗含褒贬。从杨贵妃写起,将安史之乱的罪魁祸首指向了杨贵妃。
接下来“潇潇鞍马出咸阳”、“重重恩爱在昭阳”、“纷纷戈戟闹渔阳”, 对仗工整,如疾风暴雨,令人目不暇接。三句皆以“阳”字作结,读来铿锵 有力,一唱三叹。写出了唐玄宗潇潇鞍马、仓皇出逃的窘境,杨贵妃承宠 昭阳殿的重重恩爱,安禄山跋扈不轨、纷纷戈戟的历史政变。除杨贵妃 外,矛头又指向了唐玄宗和安禄山。杨贵妃的荒唐至极,唐玄宗的助纣为 虐,使得安禄山跋扈不轨,加速了安史之乱的爆发。“哎三郎,睡海棠”,以 呼语成句,饱含对杨贵妃和唐玄宗的嘲讽。“都只为一曲舞《霓裳》”,总结 前文,囊括了李、杨、安三人的历史罪责。“缓歌慢舞凝丝竹,尽日君王看 不足。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白居易《长恨歌》),唐玄宗的 出逃,是因一曲舞《霓裳》;“承欢侍宴无闲暇,春从春游夜专夜。后宫佳丽 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白居易《长恨歌》),杨贵妃的被宠,善作《霓裳》 舞是一大原因;就连安禄山的“纷纷戈戟闹渔阳”,也似乎有着“为一曲舞 《霓裳》”的个人动机。
作者剖析历史,深刻而又全面,安史之乱爆发的罪责以杨贵妃为首, 且占据中心地位,唐玄宗和安禄山又各占其一,将安史之乱的责任者一网 打尽。叠字“唤奶奶”、“撮醋醋”以琐细情状写尽杨贵妃对安禄山的娇宠, “潇潇”、“重重”、“纷纷”,极尽嘲讽和愤恨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