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诗题下有原注:“生天宝初。”又程大昌《演繁露续集》卷六“惟师曾是太平人”条:“唐天宝间,有真上人者,至杜 牧之时,其人年已近百岁,故题其寺曰:‘清羸已近百年身……(下略)’此意最远,不言其道行,独以其年多尝见天宝时事也。”上人,对僧侣的敬称。这首题于 真上人所在寺院的七绝,寄寓了诗人对现实时事的感慨。
清羸已近百年身,古寺风烟又一春。
寰海自成戎马地,惟师曾是太平人。
清羸已近百年身,古寺风烟又一春——羸(léi),瘦,弱。首句说:清瘦的真上人高寿已近百岁。“清羸”二字言简意赅地描画出真上人的状貌形容。次句写真上人所在之寺院又逢风光满眼、烟花三月之阳春,这同时也是写已近百岁之真上人又添一岁,喻其精神矍铄、健旺如春。
寰海自成戎马地,惟师曾是太平人——这两句语意丰盈:一方面点明原注之“生天宝初”,与首句“百年身”照应;另一方面借历史跨度之大,寄寓伤时感世之 情。寰海,指宇内,即整个中国;戎马地,指战乱。诗人感慨国家多少年来都在烽火战乱之中,唯有真上人曾经过过太平日子,是一个如今仅有的见过太平时代的 人。
一首好诗就是在具体平凡的小事中写出具有时代意义的大“意”,在浅显的语言中写出令人深思的内容,所谓“意近旨远”、“言浅意 深”、“文约意丰”、“小中见大”,说的都是这个道理。这首诗就具有这个特点,诗人似是赞真上人之高寿,实系叹近百年来战乱频仍、民不聊生的现实。李唐帝 国自天宝十四载(755)安史之乱起,到诗人生活的晚唐时代——九世纪中叶,一直战祸连绵,其间吐蕃、南诏数次入寇,藩镇战争数十年不断。诗人怀念真上人 生于天宝初年的太平岁月,乃是对近百年来“寰海自成戎马地”的现实的哀痛和叹惋。事实上天宝初年已与“开元盛世”不可同日而语,最高统治集团的穷奢极欲和 重重矛盾已为安史之乱的爆发埋下了烈火干柴。诗人不过是借“曾是太平人”的真上人讽喻目前满目疮痍的现实而已。在这一扬一抑中对比出两个不同的时代,勾勒 出中晚唐近百年来的历史变迁。